2015年12月3日 星期四

难的是这片孕育独裁的土壤

王克斌
自秦皇之后,中国开始中央集权,热衷于独裁制度。有本事的枭雄都会想方设法,巧取豪夺,当回皇帝,留名青史。没本事的皇儿们也要依靠祖 辈的福荫,牢坐龙椅。为了维持皇家奢靡腐化的生活,他们必需通过高额税赋,欺压百姓。为了维持政权,他们又得掌握军队,威慑百姓。老百姓出于无奈,只好忍 气吞声,作皇家的奴役。

在中国,中央成了独裁的代名词。地方诸侯必须严格执行中央的命令,从地方官员的选派到税贡岁入,中央政府都有无上的权利。乃至21世纪的今天,中国政府和执政党的领导机构,甚至充当喉舌的电视台,都要挂上中央二字。这中央就是集权和独裁的重要标志。

直到1911年的辛亥革命,中国才有一批深明大义的精英浴血奋战,创建了一个全新的制度,民主共和。可是孙中山先生没有料到,中国的封建保守势力竟 然如此强大,38年后,以毛为首的农民革命扼杀了民主政府的雏形,中国又改头换面恢复了独裁的体制。皇家的天下成为一党天下,党的天下又是毛一人的天下。 辛亥革命的成果为什么会被中途绞杀?因为中国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1976年,红红火火荒诞无稽的文革终于在进行到底之前告一段落。此刻,中国的体制也作了相应的调整。从毛死而后已的终身制改为任期制,同时加进了 年龄限制。于是有人看好,中国要告别人治的过去,至少在八九个人的政治局中实施了协商。人们盼望一个开明的领导集团逐步带领百姓走出独裁的困境。

在不该被打倒的好人华国锋被打倒之后,中国大地还真的出了两位锐意改革的领导人。一个是胡耀邦先生,他从1982年9月开始担任总书记。在改革开放的初期,为平反冤假错案和真理标准做出了贡献。然而五年之后,这样一位革新的书记却被坚持四个的邓大人揣了一脚,饮恨离世。为什么百姓拥护的思想革新派会被轻易赶下政治舞台?因为中国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胡下野后,继任者赵紫阳先生亦被民众看好,他把闭关锁国的计划经济转划为市场经济,希冀与国际接轨。在学生请愿于广场的时候,他甚至能够站到他们中 间表示同情与理解。遗憾的是,最终他被視為黨內异见分子,被保守派扣上分裂党和国家的罪名,打入冷宫。为什么百姓看好的紫阳高照会被软禁于囚室?因为中国 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两位好人接连被废黜后,太上皇又看上一位能歌善舞的江南才子,江大爷。此人颇具纵横捭阖结党营私之才能,上台不久,便拿下敢于分庭抗礼的陈希同。一 方面提拔亲信,恩宠有加,滋生贪腐之气;一方面又令家中鸡犬升天,在官商两界腾达。他依靠海派优势,控制军队,收买将领。以三个代表为名,行营私舞弊之 实。短短十年,把官场搅成黑色染缸,无官不贪;把商场搞成见利忘义,无商不奸。为什么百姓厌恶的江代表会权倾一时,只手遮天?因为中国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 土壤。

百姓好不容易熬过了10年,终于把希望放到清华才子胡锦涛身上,望他能带来一股清风扫却乌烟瘴气。不料江爷老马恋栈,阴魂不散,整得胡大才子谨小慎 微,如履薄冰。他只好敲起木鱼,韬光养晦,念起“科学发展”的维稳真经。欧巴马黄海军演他不吭声,江爷羞辱他也不动容。最后他只好把满腔愤怒憋屈抡到鼓吹 民主的刘晓波身上,为了一纸文字,让他身陷囹圄。为什么洁身自爱的胡二会甘心受辱,懦弱无为?因为中国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当了十年小媳妇的窝囊胡没有底气再送上一程,只好用裸退沽个清名。江爷年老力衰,胡心灰意懒。小王西三爷倒乐得得心应手,踌躇满志。本来老百姓以为 他会秉承先父遗风,广开言路,实行民主。没料到流着红色血液的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加固党的地位。三个自信,五个不搞,七个不讲,不走邪路,他对民主思想的围 追堵截有甚于两位前任。上任三年,身兼数个组长,把七人堂改作一人堂。谁要挑战他的权威,不管律师还是记者,抓无赦。三年过去了,房价继续涨,看病继续 难,上学继续贵。他所得意的则是一袋钱撒一路,还有用大把银子换来的英国绅士点响的103声礼炮。为什么年轻一代的领导也会在体制上抱守残缺?因为中国有 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中国的民主之路太难了,如同蜀道,难于上青天。辛亥革命已经过去100多年了,黄华岗的烈士们尸骨尚存,可是,在965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还是浓云 密集,刀光剑影。党员不得妄议中央,百姓不得自由上网。社会主义的老大哥苏联已经寿终正寝,共产国际的小兄弟也多半偃旗息鼓,只有男儿充斥的中国,马列主 义的大旗依然被一群不懂马列的人士高举,共产主义的虚幻继续被当作乞食袋来招揽。这又是为什么?因为中国有一片孕育独裁者的土壤。

中国为什么会有一块层出不穷总是让独裁者扬眉吐气的土壤呢?

首要的原因在于几千年连绵不断的独裁统治。统治者尝到了独裁的美味。只要有一支皇家军队,有一批效忠于皇族的鹰犬衙役,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。三宫六 院,吃喝玩乐。他们活着建宫殿,死了进纪念堂。那些股肱亲随则会封妻荫子,世代公卿。即使是白痴,也能扛个少将的军衔。天上人间,到哪里才会寻得此般的富 贵?这巨大的诱惑使得每个朝代被摧毁后,代之而来的又是一朝天子,一朝文武群臣。重复着前朝的脚步,专横跋扈。

此外,几千年的压榨和震慑调教出代代相传有中国特色的子民。每当新朝建立,他们就会俯身跪拜,盼望苍天派一位体恤民情的真命天子,从此过上安生日 子。由于政府掌控军队,由于官府的苛政厉法,官府从他们手中夺走粮食,他们不吭一声;官府要他们的儿子戍边,他们不吭一声;官府圈用他们的土地,他们不吭 一声。长期的压抑使得逆来顺受诚惶诚恐融入了民族的基因。

他们不知道谁该掌握他们的命运。只要能维持半饱,他们就不想联起手来闹事,发出自己的声音。叫人讽刺的是,他们当中一旦有人平步青云,也会登基称帝,成为人上之人。

暴虐的政府和懦弱的百姓形成中国特有的对立统一,一方面使得中国成了独裁者的天堂乐园,另一方面也成了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的天生的地狱。两厢情愿,各得其所,你奈他何。

二战之后,民主国家致力于经济建设,改善人民生活。而中国却在意识形态的云雾下天天运动,日日折腾。百姓吃了几十年的定量口粮,封闭的系统却让他们 以为那就是幸福,还认为西方尚在水深火热之中,要把人家解放。本来他们应当埋怨诅咒这些置民生于不顾的统治者,然而令人不解的是,他们却在高喊统治者万 岁,还要用泪水怀念死去的领袖。这块土地还真有些怪异。独裁者已经深入到百姓心中,没了独裁,他们似乎会失去生活的方向,没有着落。

自汉武之后,中国独尊儒术,孔孟之道成了两千年维护独裁制的理论工具。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,把民众当成愚氓,任凭统治者驱使。三纲五常的伦理束 缚了百姓的头脑,克己复礼、忠孝节义成了百姓做人的尺度。而统治者却可以酒池肉林,随心所欲。孔子的学说与西方的民主思想格格不入,毫不奇怪,它会成为帝 王驯化百姓的顺手工具。2000年来,孔夫子成了独裁专制的卫道士,他的学说成了小孩子的必修课,从小就埋下顺从忠孝的种子,代代传递。

五四运动砸烂孔家店,提倡白话文,这无疑是社会的进步。毛在文革后期为了批林,也揪出孔子陪绑,把他老人家稀里糊涂又斗了一回。没想到改革开放后, 社会道德堕落,贪官遍野,假货肆虐,政府无奈又祭出了孔圣,甚至把他的塑像树立到天安门广场。其间还捧红了一位为论语铨释的专家某女士。可见儒学的影响并 未清除,儒家的治国思想还在一代新人中作祟。从化学的意义上讲,儒学是独裁土壤的特效催化剂。

此外,中国基本上没有宗教信仰,于是皇帝们乘虚而入。他们把自己说成是真龙天子,紫薇星转世,以此博得百姓的敬畏。百姓把至高无上的皇帝当成了神 祗,崇拜加恐惧。20世纪60年代,一个自称马列主义的独裁者开启了一场遍及全国的造神运动。此人兼有四大桂冠,伟大的导师、舵手、领袖和统帅。老百姓对 着佛龛早请示,晚汇报,不知厌倦地呼喊着:“敬祝他老人家万寿无疆!万寿无疆!”街上流行的只有颂扬他的歌曲和忠于他的舞姿,书店里摆设的是一色红的宝 书。一个马列的政党借用了基督教敬畏上帝的方式,捧出了一个历史上最卓绝的独裁者。而山呼万岁的百姓则是虔诚的信众。毛是这块土地上培育出的一株茁壮的独 裁大树,顺他者昌,逆他者王,把文革搞成了人与人斗的炼狱,把有思想有头脑的先驱一并送死。

中国几千年来重农轻商,基本民众都是农民。由于个体经营方式,农民自私狭隘,胆小怕事。他们不在乎国家有什么制度,只在乎几亩土地和家里的炕头。因此对政治形势麻木不仁,对统治者逆来顺受。这样的百姓使得独裁者不必担心反叛,专心致志地过富贵的日子。

然而,这些农民又容易被几句亢奋的口号激发,对社会造成极大的破坏。毛先生当初用“打土豪分田地”的许愿吸引了成千上万的追随者。这些人啸聚山里, 拿起枪杆子,伺机夺权。他们花了22年,终于摧毁了中国的第一个民主政权,又复辟到独裁的老路。毛在取得政权之后,一改曾经的承诺,丢下新民主主义的说 辞,开启了独裁专制的引擎。可笑的是,这些农民最后得到的只是一纸农村户口,世世代代被捆绑在黄土地上。这就是独裁的土壤。

毛在成功之后,首先剥夺了地主资本家的财产。用阶级斗争的理论,把人分作几等,把勤劳致富的下等人推进地狱,剥夺了他们本来不多的那点政治权利,禁 止他们的子女上学参军。随后,又把矛头指向知识分子,把那些敢讲真话的打成右派、反革命。接着又把农民赶紧公社,企图一夜之间进入共产。三面红旗飘了不到 两年,由人祸导致了三年饥荒,饿死百姓3000万。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些农民瘪着肚子,却没有怨言,照样把毛相挂在堂屋,照样高喊毛万岁。这块独裁者的土 壤不光孕育了那些独裁者,也孕育了一大批甘愿被独裁的愚民。

顺民们的另一特点就是对开国皇帝的拥戴臣服,从秦皇汉武到唐宗宋祖,还有明太祖朱空悟,每当新朝开始,百姓就敲锣打鼓,举着小旗,欢迎新的霸主。即 使皇帝来自异族,他们也照拜不误,留辫子,改服饰,兴高彩烈地加入到二等公民之中。对强暴的屈服,对征服者的示弱,自然也是独裁制度不断压制的结果。

至今,电视剧里依然把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当作民族英雄歌颂,剧作家们对康乾盛世余兴未尽。他们不厌其烦地编导大辫子戏,小燕子、纪晓岚、宫廷斗,如 雪片飞来,为满清统治者招魂,毒害民众。然而正当乾隆爷三下江南寻花问柳的时候,西方已经完成文艺复兴,迈进工业革命的新时代,同时自由民主的理念也深入 到公民之中。把封建专制甩进历史的垃圾。

百年之后,英国人用鸦片敲开了闭关锁国的铁门。从此割地赔款不断。不肖子孙把康乾崛起的金子全数转交到列强手中。遗憾的是,鸦片战争和甲午风云的教 训依然没使国人清醒。尽管改革开放,但还是中学为体,西学为用,死抱独裁不放。乃至贪官遍野,道德堕落。无论官商,有了钱就想跑,把被毁坏的山林,把被污 染的环境留给那些富不起来也跑不出去的多数民众。

然而对每个王朝的末代皇帝,这些臣民又充满体恤同情,典型的有汉献帝,明朝的朱由检,甚至甘当汉奸傀儡的溥仪。大概源于历史的惯性,臣民被那个姓氏 的皇家统治了百年,割舍不掉那段压迫和被压迫的深情厚谊。皇帝和皇家成了这些愚民生活的一个必不可少的部分。每个国家的元首死亡之后,人们都会有不同程度 的哀悼。但中国的毛、周死后,举国上下悲痛的哭声却为世间少有,可见一群愚民对统治者的愚忠。

本来,他们应当痛恨这样的置民众于水火的统治者,结果却反倒舍不得让他们走。多么善良朴实的百姓,这正是独裁者长久健在的原因。

简单说来,中国的历史就是一部忠奸分明的历史。朝中的官员大致分作两类,一类是忠良,如诸葛亮、寇准、杨继业、陆秀夫、王承恩。一类是奸臣,如赵 高、曹操、秦桧。其划分标准则基本上是对皇家的态度。从百姓的角度,奸臣篡权卖国固然不好,但忠臣也未必能为他们谋福。诸葛亮在有生之年,七擒孟获,六出 祁山,战事不断,以致蜀国民生凋敝,又经姜伯约九发中原,终为司马氏所灭。可是人们世世代代还是怀念这样一个为汉室效忠死而后已的丞相。可见忠君的思想已 经深刻在百姓的脑中。人们对忠臣的爱戴也隐含着对皇家的留恋。

美国出过麦卡锡,德国出过希特勒,意大利出过墨索里尼,但他们都只是昙花一现。他们是在民主制度下生出的怪胎。而我们中国则不然,秦始皇、汉高祖、 赵匡胤、朱元璋,独裁者一个接一个地从地里冒出,延续着独裁专制,崇尚着无限的权力,压制和剥夺着百姓。今后,这块土地或许还会再出几位江泽民、毛泽东, 但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华盛顿或杰佛逊。不是吗,即使留美归来的太上皇的孙子,也还是空降为县委领导,成为第N梯队独裁者的接班人。两袖清风的胡窝囊在下台 之前,也不忘俗套,把儿子捧到厅官的岗位。可见,独裁意识几乎到了愚顽不化的地步。

摆在民主精英面前的有两大任务,一个是认真批判桎梏了中国几十年的毛思想,清算它所带来的各种危害。让年轻人知道,他不是人民的救星,而是民主事业的克星。

第二是利用各种途径,把宣传面对基本民众,学生、民工、以及留守的农民,让他们知道民主制度的优越。让他们知道他们才是国家的主人。没有民众的参与,民主运动就会流产。这也正是辛亥革命失败的原因。

改良土壤是个长期艰巨的工程,绝非一蹴而就。中国民主化的日程遥远,需要长期的宣传和感悟。然而不管征途上有多少风险,独裁制度早晚会告以终结,中国的人民早晚会成为国家的主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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